回忆血脉中的朋克印记

2022年12月29日‍

Vivienne Westwood在家人的陪伴下离世

我们不得不与朋克时代

最后的、神圣的掌舵者告别‍

如同“破败神庙里的最后一根支柱”

她以赤子般的热情坚守至今

保留了终生的不可预测性‍‍

她创造了川久保玲“想象中的朋克”生活的年代；她比高缇耶更早地穿戴上了锥形文胸；她把装甲车开到首相家的门口，将“气候革命”印在T恤上——她是暴露的、挑衅的，同时又是浪漫的、永续的。我们无法忘怀Westwood的遗产：紧身胸衣，裙撑，蝴蝶结，Harris Tweed短裙、针织衫和圆领大衣，垂褶连衣裙，细条纹西装，落档裤，不对称的下摆、英式剪裁、抽象印花、翻领收腰夹克……以及诸如半裸的Kate Moss Runway造型；摔倒的Naomi Campbell现场等众多不可预料的Westwood“时装事件”。

谁能替代这个复杂又迷人的设计师、活动家以及朋克文化的哺乳者？Vivienne Westwood之后，永不僵化的时尚场域在哪里？我们只能期望以她的方式，留存时尚的爱与争论。

以1981年的第一个时装秀系列“海盗”（Pirates）界定Westwood的出场并不够严谨，性手枪（Sex Pistols）乐队才是她的第一个自由时装作品。

上世纪70年代，Westwood与丈夫Malcom McLaren正在伦敦英王道430号经营一家商店，主售摇滚唱片，同时店里还售卖1950年代Teddy Boy风格的古着服装、金属风格的机车服装以及一种叫做“Bondage Jeans”的绑带牛仔裤。

而后他们又转向国王大道开设了第一家名为“Let it Rock”的时装店，后Westwood将店名改为“Too fast to live, too young to die”，最终这家店的名字尘埃落定，成为一只传奇乐队与一位国宝设计师的共同起点：“Sex”。（同时，换店及更换服装风格的经历或许为Westwood在时装屋中不知疲惫地发展新点子的精神提供了一些解释。）

我们可以认为Vivienne的时装启蒙发生于摇滚电影That'll Be the Day（1973）时期，为了拥有足够的服装来为其制作人物造型，Vivienne首次进行了大量对 Teddy Boy风格服装的复制。不仅与摇滚乐密切相关，Teddy Boy也深受爱德华七世时代风格的影响，使得长西服、锥形裤等单品留在了Westwood的设计清单之中，也为其古典而先锋的审美取向埋下了种子。接下来，是大量地为性手枪乐队制作造型，当然，事实上乐队本身就是McLaren为宣传服装店而组建的，它就像“Sex”的附属品一样存在。

尽管McLaren还没有意识到朋克正在真实地成为一种时尚，他仍然使用“Punk was the sound of that fashion”的表达来描述这场行动，Westwood却在为性手枪乐队制作服装的过程中，已经亲手将朋克从一种音乐风格扩展为视觉体系中的一员。

Vivienne Westwood 2013 Fall Red Label时装秀在距离传奇店铺430号“Sex”不远的Saatchi Gallery举行，经典的Westwood连衣裙、收腰夹克与条纹面料使这场秀变得更加“实用”，直到Westwood登场——她穿着一件T恤，上面印着她自己变装的照片，上面写着“我是朱利安·阿桑奇”（“维基解密”的创始人，曝光了关于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中有关美方的秘密文件）。

是的，一切都像性手枪在《God save the queen》中唱的那样：“We’re the flowers in the dustbin，we're the poison in your human machine.” Westwood的朋克精神是盛开在垃圾箱中的花朵，也是对精准的人类体制的一次变异。

八十年代为性手枪唱起了哀歌，Sid Vicious去世，乐队解散，“Sex”成为过去式，朋克不再是Vivienne关心的全部，她爱上了历史，沉迷于18世纪的古典服装，这个被她称作“新浪漫主义”的时期诞生了最多的“Westwood遗产”。

以法国后革命共和党人的挑衅服饰为灵感的首场时装秀海盗（Pirates）系列于1981年在奥林匹亚的Pillar Hall举行，荷叶边、蛇形印花、紧身胸衣、分层衬衫与低腰裤是对历史元素的解构设计，不合时宜的配饰与模特们恣意摆出的造型则是俏皮与叛逆的主观Styling，平衡了历史与现代、个性与商业，Vivienne从此进入严肃设计师的行列。

1987年，Vivienne Westwood推出Harris Tweed系列，成为其最具标志性的时装秀之一。这场秀成功唤回了人们对传统英国面料的期待与想象，当然也受到了贵族精英们的喜爱。而一切的灵感只来源于Westwood在地铁上见到的“穿着Harris Tweed外套、扎着发髻、包里装着芭蕾舞鞋”的小女孩。

商业与名气上的胜利同时来到，Westwood开启了十年巴黎秀场之旅。

1993年在巴黎推出的Anglomania系列，是华丽摇滚、英伦气质与Va-va-voom风格的盛宴。

1994年，On Liberty系列在巴黎发布，夸张的身体轮廓、力量感的抽象印花以及对Harris Tweed的前卫表达再次引起震荡。胆大心细的设计风格在这里初见端倪，她似乎已经比任何其他在职的设计师都更了解垂坠和褶皱与女性身体的相互作用，Va-va-voom的风格核心确立了起来。

1995年，Vive la Cocotte系列在巴黎的Louvre Carrousel展出，收腰夹克开始成为主力单品。

1996年是茶杯风暴（Storm in a Teacup）系列，Westwood展现其强大的设计秩序感。

2008年，Westwood回到伦敦，在伦敦秀场展示她的Red Label系列。一切都像是对Westwood档案馆的整理与升级：细条纹西装、格子呢苏格兰短裙、针织衫和圆领大衣，经典的宽松下摆和不对称标志。

Vivienne Westwood 2011 Fall提供了更多可爱的造型：Riding-habit天鹅绒、厚实的混色针织衫、西伦敦风格的银行家衬衫和学校制服、霓虹色的羽毛披肩、一如既往的格子与细条纹——宛如漂亮的花花公子的衣橱。

2016 Fall是一场不容错过的表演——模特们排成一列，大步进入镁光灯之下，他们跳舞、微笑、摆脱光线。这是一个连模特都会喜欢的不拘一格、边缘破碎的系列：吉普赛女式衬衫、不连贯的垂褶真丝连衣裙、印刷后的绗缝单品以及晚装下的裤子和衬衫。几十年后，Vivienne Westwood仍然是自由的、流动着的。

“系列中总有一些东西是我一次又一次地做的，对我来说是基本的，我认为它们是永恒的。”夸张的妆容、永存的格子与条纹元素、强烈的印花和色彩以及不可或缺的Westwood连衣裙与夹克是Vivienne Westwood的视觉帝国，哪怕在退休之后，这个世界也被Andreas Kronthaler完全理解并继续追随着。其背后实则是英伦气质、古典文化与叛逆之心的完美融合。在活跃的政治立场之外，Vivienne同样把服装视作“重要的事业”。

一开始，红色聚光灯下的方形舞台中央，一个人影盘膝而下，一头乱发，一身隐约的古典长裙，披着白色的粉末。她开始跳舞。这是2014年秋季的Red Label秀场中对安徒生《红鞋》的解读。“红鞋”一直是气候难民的隐喻，包括人和动物，他们试图逃离但无处可去。

当然，“红鞋”的比喻也适用于快时尚带来的猖獗的消费主义。Vivienne Westwood在多个公开场合发表她的意见：“Cunsumption is the enemy of culture.” 一个在商业中生存下来的独立设计师品牌却一直倡导减少消费的现象。

哥本哈根意识贯穿始终，2013 Spring秀场里，在穿着细羊毛套装、粉红真丝提花裙装以及鸡尾酒礼服的模特们退下之后，Vivienne Westwood出现了——穿着厚重的斗篷和头盔，嘴巴和眼睛上涂着厚厚的黑色妆容，与刚刚离开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放下她的斗篷，露出最不讨人喜欢的大短裤和一件写着“气候革命”的T恤，在两名戴着头盔的模特助手的帮助下她高举起横幅，上面写着同样的内容。

2015年，她驾驶一辆装甲车前往时任英国首相戴维·卡梅伦 (David Cameron) 在牛津郡的住所抗议水力压裂法。2020年她以笼子中的金丝雀形象面世，以引发人们对朱利安·阿桑奇困境的关注。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剧烈的发声往往不是深入思考的产物，而是一种纯粹的与不公正作斗争的本能。从这一点上来看，不管她是朋克的 Vivienne Westwood，还是环保的Vivienne Westwood，都是那个纯粹的、始终如一的、不可约束的奇女子。

如果Vivienne Westwood仍在行动，这个世界将充满她的身影。她无处不在，我们无需挥手告别。

在街角‍

在大自然‍

在博物馆‍

在记忆里‍

请寻找那个骑着自行车的英国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