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证明燕窝能美白，燕之屋“机关算尽”

银柿财经 宁缺

发表在“核心期刊”上的“燕窝具有美白功效”论文，六位作者中四位是燕之屋核心技术人员。

“618”又要来了，各大品牌的“预售”早已白热化。2021年底冲刺“燕窝第一股”的燕之屋，同样开启了对新一年销售量的冲刺。

天猫燕之屋官方旗舰店首页明晃晃地写着“618直播会员攻略”，活动期间直播间累计下单金额榜一可获得“45g经典鲜炖年卡”，也就是336瓶鲜炖燕窝；榜二可获得价值约8000元的Gucci酒神包，榜三则是价值4000元的海蓝之谜护肤套盒。

在证监会问询“是否存在虚假宣传”之后，燕之屋依然在618主推的各种产品广告里暗示燕窝具有美容养颜、滋补养生的功效。“无惧熬夜脸，为工作状态续航”“元气加BUFF，滋养素颜好状态”“孕期安心滋养，呵护宝宝与妈妈健康”……燕之屋最新版的招股书里，也依然坚持“中医认为燕窝具有滋补养生作用”“目前实验室研究表明唾液酸在免疫调节、抗衰老、促进细胞生长等方面具有有益功效”。

假学术之名？

各类广告中，也将燕之屋塑造为一个注重研发、专注品质的品牌。值得注意的是，就在近期，“燕之屋”微信公众号发表标题为《江南大学发布重要科研成果 | 关于食用燕窝消化物的皮肤美白活性研究》的文章称，燕之屋联合江南大学于2021年底再发布重要科研成果，关于食用燕窝消化物的皮肤美白活性研究。不过，论文共有6名作者，其中最重要的一作乃燕之屋研发总监范群芳，二作为研发副总监连建梅，三作为检测经理柳训材，四作为工艺经理邹锋扬，均为燕之屋招股书中标示的核心技术人员，范群芳、连建梅与柳训材通过员工持股平台持有燕之屋股份，而来自江南大学的王鑫与陈茂深两位学者仅仅排名第五与第六。

燕之屋与江南大学联合发表的论文 图源：《Gels》期刊

文章中提到，实验表明：“从燕窝消化物（酶解物）中不同成分的贡献率分析表明，燕窝肽是其中主要的抗氧化成分，贡献率为85.87%，适合开发新一代美白保健品。”银柿财经记者对照英文论文原文，却发现这样的描述有“断章取义”之嫌。论文结论部分称，EBN蛋白，也就是所谓的“燕窝肽”难以溶解，超过50%的糖蛋白在模拟消化之后仍然不溶解，消化后的水溶性蛋白中34%仍未水解成多肽；燕窝卖家一直引以为豪的“燕窝酸”也就是燕窝中含有的唾液酸，在经胃肠消化之后有17.82%以游离形式存在，12.24%与聚糖结合，15.39%与蛋白质结合，54.55%仍不溶于消化上清液，整体消化利用率较低；燕窝消化物中的主要抗氧化成分是EBN蛋白，抑制酪氨酸酶活性的主要成分则是游离唾液酸。而有关于“适合开发新一代美白保健品”的结论，则仅仅出现在最后一句—— “完全消化后的燕窝产品适合开发新一代美白保健品（The products of the complete digestion of EBN are suitable for the development of a new generation of whitening health products）”。

某生物学研究人员对银柿财经记者表示，这种“EBN蛋白”难以溶解，就意味着难以被人体吸收，因为人体无法直接吸收蛋白质，需要蛋白质被水解成多肽，进而分解成小分子氨基酸才能够被人体吸收；而唾液酸经胃肠消化后仍有54.55%不溶于消化上清液，则意味着有超过一半的唾液酸无法被人体利用。“完全消化后的燕窝产品适合开发新一代美白保健品”，但问题是论文中也提到难以做到完全消化和利用。更何况，燕之屋45g的鲜炖燕窝中仅含有2g食用燕窝投料，所谓的“功效”更是微乎其微。

而燕之屋公众号文章及一众软文中声称的“发表于权威学术期刊《Gels》”，同样有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嫌疑。《Gels》是MDPI旗下的期刊之一，根据公开资料，MDPI由出生于湖北汉川的林树坤创办，旗下300多种期刊全部为收费期刊，收费范围在300~2000瑞士法郎之间，平均每篇论文发表费用超过人民币1万元。MDPI旗下的另一本影响因子较高的期刊《Nutrients》曾于2018年爆出过“10位高级编辑集体辞职”事件，编辑们声称MDPI强迫他们接受质量平庸的学术文章。

而燕之屋研究员们发表论文的《Gels》创办于2015年，2020年方才被SCIE收录，影响因子4.7，在影响因子评定机构科睿唯安（Clarivate）的榜单中排名2240。随之而来的就是发文量的暴涨——2018年杂志共发表了83篇文章，2019年为49篇，2020年为52篇，燕之屋研究员们发文的2021年则直接飙升至301篇。其中，来自中国的发文量在2021年有大幅度的增长，由2020年的4%直线上升至20%，是所有国家和地区中增长势头最为猛烈的。

《Gels》期刊不同地区发文数量占比 图源：MDPI官网

打孕妇主意？

燕之屋的多款产品在天猫销售时都标注着“孕妇营养食品”的字样，宣传语包含了“孕期安心滋养，呵护宝宝与妈妈健康”、“产后精心调理，深度调养滋补身心”等。在网上搜索“孕妇燕窝”，也有多个新兴品牌如鸿禧燕、小鸟燕窝声称自己的产品专门为孕妇打造。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2021年全年出生人口1062万，出生率为7.52‰，在我国庞大的人口基数下，孕产妇显然是一个数量极为可观的客群。但问题是，燕窝对于孕妇，到底是不是一种优秀的滋补品？

根据公开资料，干燕窝中含有约50%的蛋白质，30%的碳水化合物，10%左右的水分及少量矿物质。微博医学科普大V@营养师顾中一曾在丁香医生平台撰文称，从营养价值来分析，燕窝蛋白质含量的确较高，但一般人每天也就吃3g~5g干燕窝，能够摄入的蛋白质量较少；而且燕窝的蛋白质氨基酸组成并不完全，从质量来说还不如鸡蛋。

银柿财经记者观察多个购物平台、社交平台关于燕窝的评论，发现商家宣传与打动“准妈妈”们的一个关键点在于唾液酸，也叫燕窝酸，孕妇们希望通过补充唾液酸使得宝宝大脑发育更好、皮肤更加白嫩。唾液酸（sialic acid）化学名称为N - 乙酰神经氨酸，可以从燕窝的蛋白质复合物中提取出来，燕之屋的45g鲜炖燕窝中也标注了燕窝酸含量≥120mg。@营养师顾中一在丁香医生平台的文章表示，学界的确在一些动物实验中观察到唾液酸有一定保健意义，但在动物实验中用在果蝇、小鼠身上的唾液酸剂量与人偶尔吃几口燕窝不可同日而语。丁香医生平台曾发表的另一篇评论文章中也表示，人类自身就可以合成唾液酸，母乳相较其他动物乳汁唾液酸含量高很多，猪脑、奶酪等性价比较高的食物中也含有唾液酸。

“准父母”们对燕窝的期待功效评论。图源：淘宝

燕之屋招股书中提到“实验室研究表明唾液酸在免疫调节、抗衰老、促进细胞生长等方面具有有益功效”，但没提到的是这些研究目前还停留在动物实验阶段。而在这之后，燕之屋招股书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表示燕窝还兼具“礼品属性、高端食材属性”等特殊意义，“这也是当前燕窝消费市场持续扩张的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