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春雨:奥运金牌让爸妈馒头配咸菜供我训练比赛的生活

北京冬奥会冠军曲春雨的采访刚开始十分钟,就被迫叫停。回忆到2018年平昌冬奥会,在现场看武大靖的颁奖典礼时的场景,她突然语塞,使劲儿仰起头,但眼泪还是没止住。

四年前,作为初登奥运赛场的小将,在两个单项赛中全部犯规出局,曲春雨体验到前所未有的紧张感。她还记得当时的心率:“80以上”。

北京冬奥会,她和队友肩负着为中国代表团夺取首金的重任。但这一次,她没有像4年前那样,紧张到表情麻木。赛前,她就想好了,不再去想结果,只希望自己做好每一个细节,在过程中不再出现任何问题。

2月初的首都体育馆,北京冬奥会短道速滑的竞争,一如4年前那般紧张刺激。超越、摔倒,判罚,不断上演。

曲春雨说,能够感受到紧张,但不太感受得到心跳了。她可以掌控自己的情绪。所以在对手犯规的情况下,她能够招呼队友继续比赛,保持耐心和冷静,等待裁判的最终裁决。

终于如愿以偿,曲春雨的两次超越,让她和队员一起在短道速滑2000米混合接力项目上拿下金牌。奥运会之后,曲春雨觉得自己没啥变化,但这枚金牌给了她一些实际的改变:她有机会去拍时尚杂志的大片、为父亲买一辆念叨已久的汽车,她觉得现在有能力,让父母过上比之前好的生活。

以下是曲春雨的自述。

上一届奥运会,平昌,大靖夺冠了。第二天,我去颁奖广场看升旗仪式,他往上那么一站,我和队友们就在那鼓掌,呐喊。令人激动的仪式结束后,心里多了个念想:四年后,我也要站在那个领奖台上。

那是我第一次奥运之旅,虽然我参加过很多世界级大赛,但进入奥运的赛场,那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在平昌的那些天,我的心率一直在80以上,即使是没做运动的时候,心脏也突突突的。

紧张,是真的紧张。我记着三千米比赛前,距离进场还有几分钟,我们换好连身,在休息室里等待进场,周洋姐作为老队员,主动调节我们的情绪,她说曲春雨你肯定是紧张了,因为你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现在回头看那时的自己,那种表情和状态都是有点控制不了的,只有比完赛才能缓过来。

和大家一样,我在平昌的奥运村也买了很多徽章啊、吉祥物啊什么的,带了很多回国,那些小物件是我参加第一次冬奥会的回忆。买那些纪念品的时候,还想着要把她们摆在家里什么地方,在心里规划了一番。但回了家整理完,就被我放进抽屉里了,一如4年前的比赛经历,我都想先给它们收起来。

这次冬奥冰墩墩的周边产品特别火,身边很多人都去抢购,我也抢了一些,但是都送给亲戚朋友了,但两个金墩墩,我留给了自己。


从平昌到北京,这4年对我来说,起伏也是挺大的,2018年奥运会结束之后,那个赛季只参加过一次世界杯的比赛,然后还有点小插曲,不小心把自己的脚踝给踢坏了,只参加了第一天的比赛。

脚踝受伤了之后,大概有小十几天左右是没有冰上训练的,因为要穿鞋的话那个会受不了,虽然说伤口很小,但是因为我们的鞋也很硬,然后大家也都在继续下一站的比赛,我只能做一些陆地自行车的这些训练。

等我回到大部队,大概还有三周时间就要比世锦赛了,赶是赶上了,但是世锦赛比得让自己很失望。奥运会完事之后,感觉自己又降下来了。

这些年我虽然没有什么大伤,但是小伤也没停过,当一些局部的力量不行时,我就得用大肌肉去弥补。

除了伤病,疫情对我们也有不小的影响,我们有一年没有参加世界比赛,只能自己练,感觉状态一直都在起起伏伏,然后就这么到了北京奥运周期。

状态这东西也不是绝对吧,有时候觉得自己不行,但有的时候也会有各种各样的信号激励自己。

我印象比较深的是李琰老师有一次解说我们的比赛,她对我的评价是我很擅长这个战术。

我还记得第一次参加世界杯的时候,教练总会给我讲场上其他运动员是谁谁谁,有过什么成绩之类的,对我的评价也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之类的。

形容词的改变,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转变,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终于不再是一个愣头青了。

上届奥运会,两个单项都以犯规出局,这次参赛前,我给自己定的目标,就是一定要超越上一次,拿到更好的成绩。

除了个人项目,混合接力是我们也有希望冲金的项目,排名能佐证我们的实力,在奥运前,我们是这个项目的世界排名第一。

其实我比团体的时候,心里更踏实一些,因为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但同样的,团体项目的负担对我来说也更重一些,因为如果因为你一个人出了一些小的失误的话,你影响的不只是你自己。对我们来说,团体赛是更要注意细节的项目。

相比四年前的疯狂焦虑,如今我已经能冷静地分析比赛局势,我很好地掌握了紧张的那个度。

我们站到了决赛的起跑线上,这一次,整个过程相对来说都很顺利。赛后教练告诉我,超越加拿大运动员时的速度,已经接近我的绝对速度。我没关注加拿大同棒的对手是谁,我只是觉得跟范可新交接的瞬间要比加拿大更顺一些,可能是比赛的那种兴奋劲儿,让我忽略了那些。在比赛场上,我好像一直都把劲儿提到了脑瓜顶。

说句实话,夺冠那天,直到回了房间,我才体会到了疲惫。本来我们脱刀的时候都会喘,腿也特别酸,但那天我啥都没感觉,等收拾完毕躺到床上,那会儿已经是半夜1点多了,我觉着我不行了,太累了。

在接力预赛中出现那么突发的状况,我们很快就调整过来,并且拿下了这枚金牌,这就是我们能力的体现。

赛后我闺蜜跟我打电话,她嗷嗷哭,我说我都没哭你哭啥。真拿到了金牌,那个感情还是挺复杂的。

采访时候也有人问我,这块金牌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是不是我最期待的那种夺金方式。从我来说,金牌它就是金牌,它是所有运动员一个梦寐以求的东西。它就像我运动生涯一中的一个里程碑,是像基石一样的东西,它在这了,可以让我从这个位置再前进。

2018年平昌奥运会之后,我回了一趟东北老家,特地去了一趟我最早练习滑冰的地儿。那时我特别小,冰刀那鞋带都系不紧,都是冰场老大爷们手把手地帮我勒紧。

我还挺想回冰场跟他们唠一唠,给他们看看当年的小姑娘已经参加过奥运了,但那天冰场上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还挺遗憾的。不过喜欢冰雪运动的人,他们的爱好都是一辈子的,总归会看到我的。

隔离完事之后,出来参加了一些时尚杂志的拍摄,他们管摄影师也叫作“老师”。那些美美的照片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一拍就是一整天,大家都很敬业。

以前我也喜欢自己捯饬捯饬,但我手笨,有时候跟我妈视频,她老开玩笑说我给自己化得像挨了打似的。

好久没回家看我爸妈了。我们常年集训,所以有了假期我就愿意回家待在他们身边。我妈虽然也挣不了多少钱,但是上班真的是一顿不落地去,回家的时候,我就会送她去上班,然后卡着点接她下班,这样延长我们在一起的时间。

这趟回家,我准备带他们去做个体检,检查一下他们的身体状况。我感觉我爸身体可能不好,经常带着耳机听小说,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我爸喜欢车,自打我练这个项目,我爸就许愿说,将来闺女拿冠军了,给爸买辆车。这次,也能送我爸一辆车了。

他们馒头配咸菜供我训练比赛的生活,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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